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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月驅車下鄉途中,一位同事聊起貧窮時代讀書難的囧事,話題中提起了苞米花,一下子將我的思緒拉遠,拉向那美麗的童年。只記得小時候,當莊稼地里的農活都要忙完時,當最后一捧作物顆粒歸倉后,當初冬的小雪沸沸揚揚降落時,農家院里人們的生活開始慢下來的時候。這時,村子里,就會有了炒爆苞米花的了。長長的土炕上,家家戶戶都有一個裝白面用過的布袋子,無論到了哪家,大人們都會從布袋子里給我們淘氣的毛孩送來大把的用沙子爆炒的苞米花。
記得上初中時候,白日短黑夜長,向陽二中學校作息時間是從早晨八點到下午三點半,連著上六節課。我們起初不習慣上一天課吃早晚兩頓飯,由于中間間隔時間長,學校離家遠,加上抵御寒冷需要能量,所以母親心疼我們,怕我們挨餓,惟有給我們帶上家炒的苞米花充饑午餐。于是,冬天的苞米花成為我們在那個年代里的“零食”。帶苞米花、吃苞米花成為我們冬日里農村小學生、初中生的一道特殊風景。
那時候生活拮據,我們要吃上苞米花,也是難以實現夢寐以求的奢侈,記得常常是農活做完了,場院門子關上時候,母親從玉米堆里挑選取來苞米棒子,而且是大馬牙、芝麻粒牙之類的苞米。因為顆粒飽滿,到了晚上,哥哥用木棍子摔打絲袋子里的玉米棒,粒子掉不干凈的玉米穗子,母親就讓我們幾個搓成苞米粒裝在簸萁里,她把灶坑的火引著,刷好鍋,又從離我家300米之外的西大坑里弄來有冰碴的沙子放在鍋里。我和弟弟妹妹圍在鍋邊幫忙打下手,我們幾個像大過年一樣歡呼跳躍起來,手舞足蹈,笑逐顏開,心花怒放,邊往灶坑填柴邊看著鍋里的沙子塊,先是化凍變濕,慢慢的冒熱氣,直到最后全干。母親把慢慢變熱的散沙平鋪在鍋底,并讓我們繼續填柴,隨著鍋里沙子溫度變高直至發燙,整個屋子的溫度也高了起來;在鍋邊的母親,由于受鐵鍋熱度的烘烤,開始順臉往下淌汗,汗珠滴落在沙子上會“滋”的一下,這說明鍋熱到程度了。母親把簸萁里的苞米粒揚撒在鍋中,和沙子攪在一起,并用鐵鏟迅速地翻著;剛開始,鍋里邊冒著水熱氣,鏟子、細沙、苞米粒和鍋摩擦的沙沙聲,苞米受熱水分分解的滋滋聲,連成一片,聽著有些牙顫;一會兒,沙沙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劈里啪啦的響聲,金黃色的苞米粒在熱沙中的顏色開始逐漸加深,它的臍部漸成深褐色,部分苞米粒開裂發出啪啪的聲響;隨著鍋里溫度的繼續升高,不時有一兩個苞米粒爆開成為苞米花,開始是一兩聲,繼而連成一串象爆豆一樣集中起來,整個屋子的溫度也達到了最高,當劈里啪啦聲漸小后,母親告訴我們,“別填火了”,隨即我們把灶里正燒的柴禾往外邊拽了拽,母親馬上用鏟子連沙子帶苞米花一同鏟進早就放在簸萁上邊的篩子里,接著,小心地用雙手端起它,前后左右輕輕搖動,細紗順著篩眼全部漏到簸萁里,而剩下的,就是熱的燙手,散發著濃濃香氣的苞米花。最上邊一層米白色的,是崩出花的,下層是大部分沒有崩出花的,在苞米花炒出后,母親趁熱加點糖精化水放在熱熱的苞米花上,再吃起來甜絲絲的,不過在那個年代這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被母親撒上糖精的苞米花,我們一人趁熱先抓一把,趕忙往嘴里塞,用牙拼命的齟嚼,認真體會嚼碎后進到胃里的充實感和留在牙縫間的余香。母親把炒熟的苞米花裝在一個舊的是裝白面用過的布袋中,那布袋里的苞米花,就是我們姐弟冬天里的“零食”。在其后的上學日子,我們每人每天都能分得兩把,裝在棉襖兜里充饑之用,帶著苞米花上學,直到上中專時候,母親依然拖熟人捎去一布袋子的苞米花,在我們那些當時并不知道更多外面世界的農村孩子看來,那高興勁就別提了,我和妹妹小心翼翼的把布袋子放在宿舍的床底下用來充饑,因為在外面上學再苦再難只要吃上母親的苞米花就有“家”的味道,在物質匱乏年代,艱難寒窗苦讀的歲月中,我和妹妹舍不得打菜的日子,饑餓中咀嚼苞米花,在咀嚼苦澀中會回味到一絲母愛的清香。鐵鍋沙子爆出的苞米花,爆出了農村人的歡樂,爆出了父親母親的希冀、期盼,也爆出了我們農村孩子多姿多彩的童年。可以說,在童貞未泯、對世事并未通明之際食過苞米花,是一種體驗快樂幸福的特殊經歷。那時的農村孩子沒有零食的概念,零用錢更甭提,而苞米花則充當了冬日零食的角色。鐵鍋炒苞米花,現在炒的已經少了,現在的大街上總有吆喝叫賣苞米花的,但卻總也提不起我太多的食欲,聞著它的香味,怎么也沒有記憶中母親炒的那樣香。現在,太多的膨化食品、太多的肉蛋食品、太多的小食品充斥大小超市和商店的貨架,孩子們吃完這個還可以嘗那個,但他們似乎永遠也不會有我們小時吃苞米花的感覺,因為——他們不餓,他們不冷。如今鄉村告別了過去貧困時光,真正過上了小康生活,重溫舊夢,鐵鍋炒苞米花,依舊飄香在夢里,我兒時的“肯德基”、童年的“麥當勞”、少年的“方便面”,那是沙子里爆炒出來的是原生態的醇正味道的深深的母愛。科左后旗人大 王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