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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L大娘一樣,數不清的伏藏在我家鄉的農村牧區的民間醫者,他們(她們)憑著一劑驗方或幾門絕技,默默無聞地在家行醫,被民間默許、接納、虔信。有的人本具醫者的慈善情懷,成為鄉村善良風俗的傳承者。有些人則曉了生死輪回、宇宙洪荒和苗稼長養,被奉為宿儒或先知。他們(她們)一般不被稱為“醫生”“大夫”,而多被稱為“先生”“善人”“師傅” “大仙兒”之類。這些人是實質意義上的好人——好在除了心好,還具備施展好心的能力。
我相信,我家鄉的那些“好人”,那些民間“紅傷”大夫,就是蒙醫。我相信,那些憑著一把剪刀、一盆開水、一把草木灰就能完成自然分娩助產難題的“老娘婆”,就是蒙醫——她們年輕時候一個接一個地接生,老來走不動道兒了就坐在自家炕頭兒,掐指回憶自己第一百、兩百、三百次的接生經歷,仿佛有收藏癖的人擺弄自己的珍藏,并在這樣的回憶中漸漸老去,毫無懸念地善終。我相信,那些能通過神秘符咒鎮止小兒驚厥哭鬧或遺尿癥的“沃特根”“葛根”,就是蒙醫……而且我武斷地堅信,他們(她們)的靈丹妙方的神奇功效,最核心的密碼在于“良心”二字。他們(她們)可能會被專業化地界定為“某族醫”“薩滿醫”“世傳醫”“通靈者”等,我則確信他們(她們)都是蒙醫,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們(她們)本身就是一塊密集著蒙醫元素的中國北方草原自然醫學的活化石。
三
提及蒙醫及蒙醫藥學,確是一個極令人躊躇的概念。稍微關注一下古代蒙醫藥學發展史,尤其是近古史,很容易發現蒙醫藥學與藏醫藥學千絲萬縷的聯系,進而很容易生出這樣的印象:博大精深、博采眾長的古代藏醫經典理論,對于蒙醫學理論體系建設,產生了重大影響,甚至成為后者的“導論”“基石”“綱領”。顯證之一便是《四部醫典》這部古代藏醫經典著作,在近世成為蒙古地區黃教寺院醫宗部“滿巴扎倉”里蒙醫學僧的主修教材。
這卻是一個很令人困惑甚至有可能讓人“沮喪”的史實。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依此生出“蒙醫即藏醫”的觀點;一些深明就里的人則可能借題發揮,引出“蒙醫與藏醫之間孰先孰后孰高孰下”的話題聒噪不已。因此,找到蒙醫學與藏醫學之間的區別與聯系便顯得十分必要。也就是說,必須說清“蒙醫是不是就是藏醫?”和“蒙醫和藏醫是否毫不相干?”這一對令人們常常困惑不已的問題。
我以為,傳統民族醫學分支的存在,如蒙醫、藏醫、回醫、苗醫也包括中醫(確切的說應該叫“漢醫”)等,是以不同族源的人群(群落、族群、部族)的存在為前提的。因為醫學畢竟是人的醫學,當然以部族人群為主角的相對封閉和隔絕的地域空間也是形成條件之一。追溯起來,人類總會經歷最初的、太古的“共祖”時期,彼時人類蒙昧、樸素、自助式的醫療形態——比如用細土敷在傷口上的有意識的止血做法,如今在嬰幼兒身上還時常發生,這極有可能是嬰幼兒通過“遺傳記憶”在復現遠祖行為——乃是后來眾多醫學分支的 “共同源頭”。從這個意義上講,至少在一個自成單元的大陸板塊內,醫學分支皆有共同的族譜,皆有共同的“初祖”,分支只是相對、后來的事情。許多人習慣認為人類醫學行為(這里僅指具有醫藥、醫療意義的人類理性行為,并非研究、學術、學理方面的醫學專業行為)的產生不能溯及彼時,因為缺乏考古學證據支撐。
(待續)
王小白
連 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