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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東北全境已經解放,學校唱的是“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而不再是那個“大炮連聲響”的戰地歌曲了。八路軍到村里教唱歌,二表哥學會了很多歌,唱的可好聽啦。秋天,我們倆在山坡上烤豆子吃,先攏一堆火,把帶莢的豆秸在火上烤,豆秸和豆莢燒著了,豆粒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烤完后,脫下褂子煽,把灰煽跑了,剩下的全是烤熟的豆粒,我們倆吃得嘴唇黑黑的,吃飽了,二表哥就站在山坡上唱《兄妹開荒》,“雄雞雄雞高呀嘛高聲叫,叫得太陽紅呀嘛紅又紅……呀呼嗨!”歌聲在山間回蕩,傳到村里。
十月一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扎蘭小學升國旗,唱國歌,升的是五星紅旗,唱的是義勇軍進行曲。從我上學起,升過五色旗,升過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今天,終于升起了五星紅旗!
總結在扎蘭小學的學習,由于我漢語吃力,第一次考試,考了個倒數第二;經過純漢語環境的鍛煉,很快過了漢語關,到三年級下學期期末考試時,我的名次提升至正數第二名。有的同學說,“小蒙古”不簡單,考了第二!我聽到同學們的夸獎,當然很高興,但更讓我高興的是,我終于學會了說漢話,這是我父親給我制定的目標之一!從此,我的學習也轉入正軌。
快到春節了,大人又開始忙年。除了炒米牛奶外,這里的吃食和科左中旗沒什么兩樣,過年的習俗也差不多。我奶奶給二表哥和我每人做了一雙蒙古布靴,三姑給我和二表哥每人做了一件靛藍色家織布長衫。我奶奶還用紅紙剪了喜鵲登梅,又讓我們采來柏枝柏葉,裝飾家里。
我和奶奶在這兒住了一年多。扎蘭營子周圍的環境,有利于心理修復,我見奶奶臉上漸漸有了笑容,身體恢復得也挺好,我也完全適應了四年級的學習。奶奶開始想念故土了。
二十二
1950年秋末,我和奶奶回到了瑪拉沁。見到媽媽和兩個弟弟,自然很高興,但北艾里已經不存在了。原來,我和奶奶剛走不久,區政府就決定,在西廟的僧舍組建白音溫都爾屯,在東廟的僧舍組建三合屯,動員附近幾個屯子的農民搬遷,北艾里是整體搬遷的。我們家新搬進來的房子,和北艾里的老房子相比,狹小憋窄,光線陰暗,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北艾里的房子,傾注了我家兩代人的心血和汗水,我和兩個弟弟都在那里出生,我的爺爺、我的父母和我的叔叔,都是從那里走的,怎么就一年多的功夫,說沒有就沒有了呢?我跑去看過,一片廢墟,慘不忍睹。
遭此變故,奶奶嘴上不說,心里卻窩得慌,好不容易熬過了1951年的春節,正月二十五早晨,走到院子里“添倉”,照例用灶坑里的灰,撒了一個圓圈,圓圈里撒了五谷雜糧,回屋后,說是頭暈,就睡下了,再也沒有醒來。奶奶享年七十三歲。北艾里的五保戶鐵寶爺爺,把他給自己預備的壽材出讓給我奶奶了,他說這是善舉。奶奶用上了真正意義上的壽材。奶奶走了,原來住慣了的房子沒有了,戶主的姓也變了,這時我才真正感到自己是個孤兒!
那時候的學校,都是春季招生。處理完奶奶的后事,我該考慮自己初小升高小的事了,是留在這兒升學呢,還是去三姑家,要做出個選擇。留在這兒,我可以上巴彥塔拉實驗完小。巴彥塔拉實驗完小的校園是原來“國高”的校園,師資也留用了一部分,成為全旗最好的完全小學,而且我已經考上了。但我的心理障礙排除不了,我百無聊賴,想去廟上轉轉,蒙騎六團已進駐瑪拉沁廟,不讓我進。思來想去,決定先去彰武縣扎蘭小學試試,不行再回來。 (待續)
謝仲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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