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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1946年夏,“國軍”占領了巴彥塔拉,科左中旗公立巴彥塔拉第二小學(簡稱“巴彥二小”)復課,父親把我又送到這里念書。我被編在蒙生班,蒙漢雙語授課。這回,上早操升的是“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唱的是中華民國國歌,還向國父遺像致敬。學校除了給學生分發課本文具外,還發放抗戰勝利品,我分到一件舊呢子大衣,一雙舊皮鞋。
“巴彥二小”的規模和設施,應和“瓦房一小”相同才對,甚至比“瓦房一小”要好,可是給我的印象,遠不如“瓦房一小”。那時候“國軍”在擴兵,操場被占用,訓練新兵,不遠處是崗樓,陰森恐怖。我在前文中提到過的那位“全科教員”,也當上了“國軍”軍官,日后成了反革命被管制,我在50年代初見過他一次,他穿了一條破褲子在勞動改造,而他的一位“國高”同窗,參加了八路軍,日后成為解放軍的師級軍官,真可謂是兩條道路,兩種命運,道路決定命運。
“巴彥二小”離我家八里地,我借住別人家中,那年冬天很冷,我父親去看我,見我手上長了皴,回家連夜給我趕制了一雙“手悶子”,第二天送到學校。我在“巴彥二小”讀了一年書,學習上有什么長進,印象不深了,但老師教唱的《烏鴉歌》,至今還依稀記得:“烏鴉烏鴉對我叫,烏鴉真真孝。烏鴉老了不能飛,對著小鴉啼。小鴉朝朝打食歸,打食歸來先喂母。”
十九
1947年夏,瑪拉沁解放。11月份進行土改,我們家分得兩坰(1坰=15市畝)甸子地,我也和其他同年齡的孩子一樣,參加兒童團,站崗放哨查路條,孟海山是兒童團長,讓我當了個小組長,是跑腿喊人的。扭秧歌,踩高蹺,小孩子們也參加,我父親發揮木匠的特長,給我做了又好看又安全的高蹺,高蹺踩地的地方,有釘子,踩在冰上也不打滑,扭起來那個帶勁兒喲!土改分浮財,北艾里沒有地富,只能分喇嘛的財產,可是喇嘛能有多少財產呢?只能是有多少分多少了,一份一份地堆在地上,讓大家抓鬮。父親讓我去抓,我叫上叔叔,把分到的東西抱回了家,里邊沒有什么實用的東西,更沒有值錢的東西,我現在記得的有一個掛鐘,還有一對粗瓷帽筒,其它的都記不得了。掛鐘缺指針,扔到倉房里沒人管,我時常進去,擺弄鐘擺,聽它當當響,后來孟海山抱回家里,用薄鐵片剪了指針安上,一上發條,指針就走了,掛在他們家的墻上,我后悔不已。那一對帽筒,我保留至今,讓我的二兒子抱走了。
我和瑪拉沁廟,還有廟里的那些佛像,有不解之緣。翻身農民在工作隊的帶領下,以反對封建迷信為由,趕走了喇嘛,摧毀了廟里的佛像。被砸碎的泥塑佛像,扔得遍地都是,銅像缺胳膊斷腿,當廢銅賣掉了,小青年們從佛像肚子里往外掏經卷,經卷是用彩綢卷著的,他們把經卷扔掉,留下彩綢,扭秧歌時拿在手里舞動。我從地上撿了一些經卷拿回家,沒有經文的一面可以寫字。我看見有幾個青年農民,把一根粗繩套在那尊兩丈多高的邁達爾銅佛的脖子上,喊著“一、二、三!”,拽倒了。西瑪拉沁廟有三百來年的歷史,這些鎏金銅質佛像,也是三百年前的文物呀!和佛像同時遭此厄運的,還有那幾十棵百年樹齡的文冠果樹,它們被群眾砍伐,拿回家當茶當藥。
我看著這些被踐踏的佛像而黯然神傷,為被砍伐的文冠果樹而痛惜不已。所幸的是,瑪拉沁廟的建筑物基本沒有被破壞,榆樹林也基本保留下來了。
砸佛像、趕喇嘛的行動,是土改工作隊和旗大隊一個叫“爺爺班長”的人領著干的。“爺爺班長”還打開廟倉,把本應分給北艾里的糧食,讓西瑪拉沁的群眾全部拉走了。他家住西瑪拉沁,每逢喝酒,就顯擺他的那些“豐功偉績”,拍著胸脯說:“右手一把盒子槍,西廟的喇嘛全掃光。”(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