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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五月初五,端午節,我們家的新房子第三次掛出了拴著紅布的柳條小弓箭,謝家又添丁了,這是我的三弟。
父親回到家時已是八月下旬,一進屋就高興地說:“日本人跑了,‘滿洲國’跨了。”奶奶說:“米尼呼依日結,寶日很阿布日阿!”譯成漢語就是“我兒子回來了,佛爺保佑!”父親當時是這樣描述勞工生活的:白天開山放炮除渣石,干十幾個小時的活,吃不飽飯,還挨監工的打罵,晚上擠在大廟里,睡在干草上,毛英累病了,病得皮包骨頭,父親和桑登嘎日布照顧他,還有一個勞工,連病帶餓,夜里出去解手摔死了。八月的一天,勞工們正在山洞里干活,突然有人喊:“要轟炸呀,快跑!”后來聽說,王爺廟軍官學校師生殺死日本軍官,舉行起義,迎接蘇聯紅軍,王海峰派人通知了勞工大隊,他是科左中旗瓦房人。勞工們剛跑出二十來里地,蘇聯飛機就轟炸了王爺廟。在路上走了十來天,路兩旁是高粱地,經常鉆出一些毛賊,手里拿著大釤刀,搶錢搶東西,看這些往家跑的勞工,穿得破破爛爛的,兜里也沒錢,也就放過去了。
我聽著父親的講述,唏噓不已,在初中念書時,曾以《我的父親》為題,把這些經過,寫成作文,被當成范文在班上讀過。我父親還說過一件事,日本人逃跑時很狼狽,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了。這種事當時可能還不少,80年代末,徐遲寫日本遺孤的那篇文章轟動了全國,文章中的那個日本小姑娘烏云,就是我初中校友何桂榮,日本名字叫立花珠美。她被一位姓何的蒙古族老人收養,從內蒙古師院畢業,在庫倫中學任教幾十年。
十六
受鄭家屯局勢的影響,瑪拉沁一帶出現了持續幾年的動蕩局面。鄭家屯在瑪拉沁以南二十公里處,原屬科左中旗,蒙地放荒后,在這里設置了遼源縣,張學良夫人于鳳至,年輕時曾在這里讀過書。鄭家屯地處吉林、遼寧、內蒙古三省區交界處,西遼河和東遼河在這里匯合,中長鐵路和大鄭鐵路在這里交叉,往東南九十公里就是四平,林彪指揮四野,四戰四平,說的就是這兒。鄭家屯作為四平的門戶,就成為兵家必爭之地。早在民國初期,奉系軍閥“吳大帥”(本名吳俊昇,外號“吳大舌頭”)的行轅,曾設在鄭家屯,在1928年的皇姑屯事件中,和張作霖一起被日本人炸死了。偽“滿洲國”時期,關東軍牢牢控制著鄭家屯。
1945年8月8日,蘇蒙聯軍進軍東北,關東軍土崩瓦解,國民黨勢力乘虛而入,在鄭家屯組織黨部,建立“光復軍”,勾結土匪,扶持收買代理人,企圖獨占抗戰勝利果實。1945年11月,東北民主聯軍第一次解放鄭家屯,中共東北局西滿分局、遼北省委、遼吉省委、遼西省委,曾先后設在鄭家屯,1946年3月,隨著戰局變化,又撤出鄭家屯;1947年5月,東北民主聯軍第二次解放鄭家屯。
瑪拉沁和鄭家屯之間有一條希拉沐倫河,瑪拉沁和鄭家屯隔河相望。“國軍”八十七師二六一團在希拉沐倫河以南,東蒙人民自治軍騎二師十一團在希拉沐倫河以北,雙方在瑪拉沁一帶來回拉鋸;還有一種叫“降隊”的武裝力量,打著各種旗號,各處游蕩;自稱“綹子”的大股“紅胡子”(即土匪),東奔西竄。那真是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老百姓一聽槍響,趕緊往北沙坨子跑。
1947年夏天,蒙騎二師十一團的傷病員進駐西瑪拉沁廟,有一天中午,突然槍聲大作,“國軍”的一支部隊,突襲十一團的傷病員,少量的警衛部隊保護著傷病員,邊抵抗邊往北沙坨子方向撤退,北艾里被夾在中間,子彈嗖嗖地從我們頭頂飛過。北艾里的群眾躲進沙坨子里,我跟家里的人也跑散了,槍聲停止后,我是最后一個回到家的。“國軍”的這次行動,打傷了十一團的一名戰士,還用迫擊炮擊中了西瑪拉沁廟拉僧殿二樓的西南角,打開了一尺多深的缺口,樓頂和墻壁出現了裂縫。
(待續)
謝仲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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