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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到沙丘上，把鞋一脫，在滾燙的沙丘上找跳兔（阿拉戈大）的洞穴。跳兔也叫跳鼠，外形很像澳洲的袋鼠，但比袋鼠小得多，只有半尺來長，前腿短，有半尺多長的后腿和尾巴，一跳就是半丈遠，速度極快，跑動中尾巴擺來擺去，以保持身體的平衡。跳兔掏洞時用后腿把沙土蹬出洞口外，所以跳兔的洞口都有掃帚狀的沙土棱子，有五六尺長，洞口附近有隱蔽的“氣窗”，憑經驗，我們很容易找到，然后把褂子一脫，扎住袖口，扣在“氣窗”上，再去挖洞口，里邊的跳兔受到騷擾，從“氣窗”挑出，就鉆進袖口里了。跳兔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動物，圓圓的眼睛，紅紅的小爪，白白的肚皮，背上披著灰色的毛，柔軟而光滑，我們破壞了它的巢穴，已經覺得罪過，斷不敢再弄死它，玩一會兒就把它放了，看它逃生時矯健的跳躍，在后邊為它吶喊加油。

 我們也跑累了，找個沙柳的背陰處一躺，腳埋進細沙里，看藍天白云。夏天的天空是淡藍色的，白云一忽兒像棉團，一忽兒像羊群，飄忽不定，百靈鳥唱著歌，成雙成對地飛上飛下。這時有一股香氣撲鼻而來，不用問，憑經驗就知道這是老鴰瓢（特莫呼）的花香，我把手一伸，連蔓帶花帶果，把整棵的老鴰瓢拽過來，花如珍珠梅，果實像紡錘，兩頭尖尖，扔進嘴里，又脆又甜，還有股白漿。歇夠了，站起來，繼續轉，割山韭菜。沙坨子里的山韭菜，窄葉的叫“高格道”，拿回家烙韭菜合子吃，寬葉的叫“明嘎日”，蘸醬吃。轉夠了，帶上采摘的歐李兒和山韭菜，再背一捆青草回家。路上碰到了一叢蕁麻（哈拉蓋），蕁麻帶細刺，孩子們不敢碰它，回到家我讓叔叔弄回來，媽媽做出一鍋哈拉蓋蕎面湯，給全家人吃，味道真鮮美，這是科爾沁沙地的一種風味食品。

 農歷七月末八月初，是成熟的季節，暗紅色的野山楂，從深綠色的枝葉間露出笑臉，逗引孩子們直流口水。野山楂樹不高，大人站著就能采到果實，我們夠不著，只好大的抱著小的去夠。沙坨子里的野山楂，和市場上賣的山楂比，雖然個兒小，肉薄，但吃起來又面又酸又甜，味道絕對不差。因為野山楂七月末開始成熟，當地人稱它為“道藍”，意即“七月果”，也叫山里紅。

 夏末秋初的沙坨子，另有一番景象。此時的草原，不全是綠色的了，其中夾雜金色、淡綠和淺紅的方塊，那金黃色的地塊是粘糜子地，淡綠色的地塊是散糜子地，淺紅色的地塊是蕎麥地，它們是粘豆包、炒米、蕎麥面“三大細糧”的來源地。鉆進糜子地，可以找到“烏霉”。“烏霉”又好吃又好玩，鼓出一個綠包，扒開來是白的，咬開是黑的，吃完一張嘴，一呲牙，嘴里黑黑的。現在沒有人再吃這東西了，但它給我的童年增添了很多樂趣。

八

 漫長的冬天，在家里寂寞難耐，盼下雪，雪天我跟著大孩子去捕鵪鶉。捕鵪鶉用扣網，把一個直徑三十公分的網兜，固定在兩米多長的桿子上，扣網就做成了，發現鵪鶉后，拿著扣網慢慢靠近，圍著鵪鶉轉，這時鵪鶉的眼睛也盯著你轉，這是它的習性，不轉圈，鵪鶉就飛了。捕捉鵪鶉，要眼疾手快，瞅準機會，用扣網一扣，就把鵪鶉扣進網兜里了，我跑過去看，同伴卻把鵪鶉放飛了，我問為什么放了，他說這只鵪鶉個頭小，一抓就縮脖，是母的，讓它下蛋孵小鵪鶉吧。我們繼續找，又發現了一個，結果沒扣準，鵪鶉漏網了，到第三次，他才扣到一只個頭很大、羽毛光亮、高昂著頭、兩眼放光的鵪鶉，他說這只是公的，能用來斗鵪鶉，小心翼翼地從網兜里抓出來，裝進圓底布袋內帶回家。在回家的路上他還告訴我，他父親會捕鵪鶉、馴鵪鶉，有時還參加斗鵪鶉，但從來不捕母鵪鶉，也不允許他捕捉母鵪鶉，斗鵪鶉時如果自己的鵪鶉被對方咬死了，要埋葬，不能吃它的肉。

（待續）

謝仲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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