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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代表 老代表是個老貧農,文革的時候是個響當當的任務,文革小組副組長,能參加村上所有的各種會議,包括最高層的黨支部會議。其實,他參加會只不過是個牌位,或者說是個符號罷了。沒有文化,沒有見解,頭腦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他在貧農代表的席位上坐坐,臨了說一句我看中或可以之類的話。不過,老人家對革命那可是忠貞不渝沒有二心,把開會看得很重要,很神圣。 在文革中,他是從腳底到頭梢紅透頂的人物,所謂運動紅也。因而曾經整過不少人,有教師也有農民。 有一回,老代表去場院,農民們正熱火朝天的揚場。福林子小時候割草,腿上留下一塊刀疤,下雨陰天的就發癢。那天他又有感覺,就跟別人說,我覺得要變天了。 文革中還有個新生事物叫群眾專政,可以把群眾認為的壞人抓起來關押、審訊、改造。說起群眾專政來,福林子又說,群專里頭是藏龍臥虎的地方,熊種孬蛋去不了。還說兔子尾巴長不了。 梁三把聽到的三句話連到一塊,有點頭皮發乍,這不是反動言論嗎?他轉身就報告了。革委會連夜抓了福林子,接二連三地斗了他七八天。多虧了他根紅苗正貧農家的子弟,刨根問底也找不出他有什么反黨反人民、違法亂紀的動機或劣跡來,只好饒了他。 老人家個子很小,比侏儒高不了多少,而且又干巴又瘦。不過他自己卻覺得很高大、很英雄,街上一走全村亂晃蕩似的,文革中沒人敢招惹老貧農代表呀!文革后期,社會秩序逐漸恢復正常,該上課的上課,該生產的生產,他老代表的地位江河日下,也不怎么顯赫了,心里有點不自在。那日,澆園子灌出個地羊來,打死后用鐵鍬往外端,正碰上幾個吉普車從身邊弛過。這個一向不愛說話,也不發牢騷的小老頭,忽然揀起根小柳條,一邊抽打地羊一邊叨咕著, “你也想坐吉普車!你也想坐吉普車!” 鄰居問:“老代表,你整啥呢?” 他頭也不抬地回答:“斗地羊!” 說完馬上又反過來問:“剛才你問我啥?” 鄰居怪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口回答:“什么也沒問。”便回頭去干自己的事情。 老代表忽然醒悟,哎呀呀!我這不是反動言行嗎?他傻呵呵地望著走遠的背影,心里說這回完蛋了,人家一準是去告發!他手里的鐵鍬和地羊掉在地上也不知道似的,嘴里叨咕些別人無法聽清的胡話,往家走。老伴問,孩子問,他都好象聽不見,中了邪中了魔一樣。 這時候剛恢復了村黨支部,開會不再請老代表,因為他畢竟不是黨員。老代表自己心里直劃回兒,不讓我參加的會,準是研究整治我!他坐不住站不住的,常常一個人到野外去亂走,想干啥自己也不清楚。回到家就問,來騎馬的啦?來吉普車啦? 那天晚上,兒子無意間說,村上明天又要開黨員會。老代表沒吱聲,像咽藥似的吃了一口飯,老早就睡了。等第二天上午,兒子慌慌張張地跑到村上,說老代表失蹤了!問怎么走的,說穿走了新做的衣服。村上立即散會,四處去找人。 后來找到了,吊死在樹林里。穿戴很干凈很利索,表情也安詳。 第八個“新內人黨” 文革中,內蒙古全自治區范圍內,抓了一陣子“新內人黨”。說有一伙蒙古人,還有親近跟隨他們的漢人,很機密地組織了一個黨,要叛變祖國投靠外蒙古。而且說是早有預謀,你看那年建的內蒙古博物館上頭奔馬塑像頭沖北,那就是往北跑去投奔的意思。說的就跟樹上結的一樣,讓人不敢不相信。革命小將們當然一千個一萬個不答應,錘斧相加去摧枯拉朽,之后又塑了個頭沖南的。其實,是一個小說家編造出來的,子虛烏有。 (待續) 文\方綱 連 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