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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的爺爺是煙把式,自家開辟十畝好煙地。她爹卻是賭徒,常年到幾十里,或一二百里外的馬市或村屯,四處流浪。賭博的錢財來的快揚的也快,他自己常說,賭場上的錢,是江里來水里去。不過他善賭,時常給家里或多或少地拿回點錢來,有回竟拿回一百塊銀大洋!那回他在離家五六十里路的白音花營子一財主家賭,趕上手氣硬,還不到兩頓飯工夫贏了一百多塊錢。他起身想出去,輸家不讓動,說得往回撈撈。他說,我不穿皮襖還不行嗎,撒泡尿就來!輸家見里外三新的羊羔皮襖和狐貍帽子都在,就放了出去。他出門跳墻騎了鄰居的馬就跑了,到家又把馬放了回去。他帶回了錢,卻叫冰天雪地的塞北凍掉了一雙耳輪,就這么成了遠近有名的禿耳朵。 都勸他洗手別干了,他當著爹娘和老婆、孩子面,起誓發愿改過自新,可過不了幾天又賭性發作,神不知鬼不覺地失蹤。有年,走了就沒信兒了。有傳說跟著蒙古胡子去了壩后,在馬市有人親眼見他跟胡子頭挑選騎馬。有傳說因弄鬼贏了大錢,被輸家弄死了。等了兩年沒回來,他老婆跟一撥二人轉戲班子而去,據說后來還成了紅女角和臺柱子。 那年,英子正好十一二歲,爺爺奶奶帶著她栽煙。轉年春天正栽煙,有個叫李大頭的遠房表叔逃荒來,爺爺奶奶就收留下。李大頭快二十歲的人啦卻像小孩子似的,腦袋大身子瘦小。他為人倒老實厚道,也很會干莊稼活兒。一晃五六年過去,漸漸爺爺奶奶年老,有些山上的活計便是英子和大頭去做。秋天割煙,爺爺突然發現開朗、勤快的英子有點變化,回家告訴了她奶奶。奶奶趁大頭不在跟前問她,肚子咋啦?回答說不知道。又問說怕是有了吧?回答說八成是。再問說是誰的?回答說還有誰?奶奶氣炸了肺地罵,這該死的大腦袋蔫巴種,真造孽呀!英子含著淚嘟噥著說,開頭賴他,后來我也樂意了。奶奶搖頭嘆息,這不眼瞅著要丟丑嗎?轉而又說,要不你們倆就過吧,反正屯子里也沒有很相當的。英子說,爺爺奶奶說吧,于是英子和大頭就睡上了一鋪炕。 那年正好黑毛轉業回村。誰是黑毛?村東頭王白毛家的兒子。原來,老白毛給兒子安排了個童養媳婦,他總看不上眼,心里惦記著趙英子。那個時候,黑毛自己能說了算嗎?倔小子賭氣,十六歲一走去當兵。當兵第三年就上了朝鮮,出生入死,炮彈崩去了半拉屁股,住九個月醫院,傷愈還鄉。 名字叫黑毛,人長得挺白凈。別人家孩子兩三歲時頭發都發黃,他的倒油黑發亮,所以人就叫了出去。黑毛個頭不高,身體結實,很精干的,是部隊的司號員。臨退伍軍大衣袖筒里藏了個軍號回來,一來有感情,二來號吹得挺有味兒。他從部隊回來,家里的童養媳已改嫁他人,他一直惦念著的趙英子,也村花有主。黑毛早晨起來,就沖著趙英子家吹號,每每把趙英子吹得心緒迷亂。她總想找點借盤子借籮的由頭去串門,到后來一天不去見面就坐立不安。肚子的孩子已經四五個月,她就爬上房后歪脖子樹上自己往下摔,到了摔小產了才作罷。 她又要跳井又要上吊地作鬧,李大頭見鐵了心,說不聽也管不了干脆扭頭回了老家。爺爺奶奶歲數大,也只能聽其自然,不久趙英子便成了王黑毛的媳婦。 如今,英子已是七十歲的老人。黑毛的頭發依然黑亮,她依然眼睛不花耳朵不聾。高了興的時候,她還跟她的小孫女,講說她的那段艷史呢。 (待續) 文\方綱 連 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