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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蛙鳴

“咕、咕”“哇—哇”“呱、呱”……記得搬遷南新居的第一夜，從屋前水池里傳來的悠閑的蛙聲竟使我興奮異常，像小時候住在稻田地里的窩棚一樣的感覺，徹夜難眠，久違了，遠去的蛙鳴！能夠聽得到蛙聲，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樸質和回歸中，那是一種領略原始的和諧之美，那是屬于故鄉的原生態。嚴格地說，小時候的我們是枕著蛙聲長大的，天作幕，地搭臺，當柔和的春風驅趕著瀝瀝的春雨浸潤大地，涂抹得萬物泛綠的時候，青蛙便發出悠長的、圓潤的、興奮的聲音。仲夏時節，每當云黑天暗、氣流低旋、燥熱難擋的時刻，青蛙便發出鼓點般的鳴叫，急促、狂躁，抑揚頓挫，此起彼伏，盡情喧囂，或獨奏，或合唱，或粗亢，或清越，或遠或近，或高或低，都沉雄嘹亮，澄澈明朗，疏密有致，意趣天成。蛙鳴再與田園之清翠、溝渠之潺潺、星月之輝光，融溶匯集著，其境界之恬靜、純粹，意蘊之深邃、迥闊，是再高妙的樂師，也難以合成的天籟，似乎只有它們，只有那蛙才是寂寥田野的真正主宰。而那廣袤的鄉村大地，其實更像一個襁褓中的幼嬰，正浴浸在那恬恬生動的翠綠色的蛙聲里，做著自己甜暖的酣夢。蛙聲隨風飄過，小村莊若隱若現的燈光，聲與光霧影相迷，好一派迷人的鄉間夜色，若是在明月之夜踱步田埂，水波粼粼的田間冒出許多大小不一的蛙頭，鼓鼓的眼睛，探頭探腦，腮幫子鼓起了泡泡，圓圓的、白白的，此消彼長，仿佛一群調皮的娃兒鼓著腮幫比吹口香糖。真是“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啊！那蛙聲的迭起不正是故鄉原始的流動音符嘛！記得小時候的家鄉的蛙聲被溝渠盛得滿滿，亦被故鄉的溝渠迎來送往，縱橫于阡陌，滿畈田野大地皆聞鳴叫，隨處可見到蛙的靈動，它們或綠色或灰色的身段起舞于田埂壟上壟下，那時的我們徒步田埂，腳底下時而會絆到幾只跳蛙，時而會見到“撲通”一聲躍進水田里，這精靈滿田園滿耳目，日里夜里皆是蛙聲，這蛙聲是故鄉給的，故鄉一任這蛙聲在故土上綠肥紅瘦草長鶯，也一任這蛙聲在我心里潮起汐落，高亢低回。所以蛙聲只屬故鄉和故鄉人，是故鄉養育了蛙聲，也是蛙聲鮮活了故鄉的萌動！

長大了，再聞聽蛙聲仿佛是鄉愁的聲音，溫暖而憂傷，真情滿滿，蕩氣回腸。一如情深意切版“小蝌蚪找媽媽”，輕叩了故鄉的記憶之門，那熟悉的聲音，是動人的民謠！天籟一般，一聲聲，似召喚遠行人……多少次，當夜的昏暗將村莊包裹，幾多回，當兒時的伙伴無法壓抑躁動的天性，便三五成群在又窄又滑的田埂上追逐青蛙，是那青蛙跳田坎的“撲通、撲通”聲膨化了我們的獵奇童心，幼年的我們學會了與自然結伙伴，與自然歡樂同行。記得1994年,中專的生物課上，看到解剖室的老師將一只只大腹便便的青蛙提到講臺上，用注射器注射空氣后，用鋒利的解剖刀將其開膛破肚，從其大腹中鉗出幾十條尚未消化的小蟲，那時的我敬畏青蛙不僅歌聲優美，還敬畏它是莊稼的衛士，人類的朋友而多了幾分癡迷，對這其貌不揚的小動物多了幾分敬意！

斗轉星移，我們從泥濘小路，從村到鎮，由鎮到小城的成長遷徙，便與那熟悉的、優雅的蛙聲漸行漸遠，久居小鎮，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帶給人的心浮氣躁相比對那恬靜鄉村的炊煙裊裊，對那軟風伴隨的蛙聲陣陣便有了一種格外的期盼和向往。“蛙聲籬落下，草色戶庭間”。讓人心生回歸自然的渴望，難怪久住城市的人們，對徜徉在田野是一種向往，因為那里有陣陣熟悉的聲音回蕩，由遠而近，若隱若現，那不是耳熟的鄉音，也不是鄉間鼓鈸鑼鐙的合奏，那是久違兒時的“田園交響曲”——蛙群的合鳴聲，兒時，田野里的蛙鳴是我至今難以忘懷的。

　　夢里蛙鳴何處尋？時至今年，我帶著考上大學的兒子回到鄉村老家，有蛙鳴的夏季有了才算圓滿精彩，試圖用心地重溫兒時田野里的蛙鳴，顧視田野已看不到紅紅綠綠的紅花綠草了，原來那些“任性野蠻”生長的綠草紅花都在裝上印著恐怖骷髏圖形的劇毒農藥一年年一輪一輪的絞殺下歸復寂靜，往日歡騰的田野大地里見不到孩子的身影，夜間的蛙鳴，也只是蛙的獨奏，寥寥幾聲、稀稀落落，聽不到“田園交響曲”式的合鳴。寒暑更迭，時代變遷，鄉親們的確一天天富裕起來，而且目前仍在不斷加快新農村建設步伐，朝著集鎮化方向邁進。村里道路平坦了，但繁華背后看不見的一種失落，故鄉的蛙鳴是我伴我童年的一簾幽夢，是天地賦予雄渾的樂鳴，是一篇故園戀，是一幅水墨畫，故鄉的蛙鳴是鄉土里的文字，是鄉土里的靈魂，曾經的“蛙聲一片”如今只剩下回憶了，多想在希望的田野上每是蛙鳴時，守住那深入骨髓的蛙鳴聲聲，因為那是我們幸福的鄉愁，回憶著，激動著，于是就有了敲鍵盤的沖動，保存了一版久違的兒時蛙鳴……